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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相,恩相,上海电报,是马眉叔的急电!”

    半夜三更,直隶总督府督标亲军管带官李逢春站在李鸿章的寝室门口传报,觉着内里还没动静,这位戈什哈头头有些着急地举手欲敲门,有忍住,在原地打个圈子,又叫道:“恩相大人,马眉叔的急电,《北华捷报》说,咱们大清一支军队收复了岫岩城!”

    房内有了动静,有人点亮了汽灯,老中堂有些沙哑的问:“逢春呐,你说啥?马建忠的电报?”

    “是啊,恩相,马眉叔在上海看到《北华捷报》说,咱们大清**队收复了岫岩厅城。”

    咣啷啷......屋内一阵乱响后,房内开了,李鸿章批了裘皮大氅出现在门口,拿了李逢春手里的电报抄纸,留下一句“嗯,你睡去吧”,吱呀一声掩上房门。李逢春后退两步转身,还没走到分割内外院月牙门,就听身后传来中堂大人的招呼声:“逢春呐,速请幕僚陈玑柱(陈鼐)、荫昌,海关道盛杏荪(盛宣怀),机器局张楚宝(张士珩),铭军镇台吴宏洛,学堂总办联芳诸人来会,立即办下去!”

    1月5日深夜,直隶督署内院书房内分外的热闹。

    旗人荫昌乃是留学德**校,又是武备学堂前任总办,现任督学,又兼任李鸿章的军事幕僚,在德**事顾问汉纳根人在威海卫的时节里,乃是李鸿章幕中第一军事参佐。众目睽睽的期待之下,他从随身带来的辽东诸军电文中和军事地图上研究出了唯一的结论——收复岫岩城的只能是“擅自行动”的武毅军!

    这个结论让在场诸人包括李鸿章都有些瞠目结舌。

    宋庆前番来电,弹劾天津镇西沽守备、武毅军帮统杨格趁分统冯义和不在军中,擅领依克唐阿之军令,率武毅军步队5营、炮队1营、工辎1哨出击青苔峪堡,有冒险深入日军腹地——岫岩之可能。淮军体系的武毅军帮统、直隶提督聂士成大力举荐的军事人才,此举无疑犯了极大的忌讳!若非中堂大人念在其年轻和往昔的功劳,又看在永山新任侍卫领班大臣的事实上,只是按住草河堡大捷的事儿未曾下发赏格,并不打算追究杨某人的“罪行”。

    现在看来,中堂大人的宽宏大量实乃高瞻远瞩!

    “......收复岫岩,截断日军第三师团的粮道,使之在淮、奉、吉、黑诸军三面合围,呃......加上武毅军就是四面合围之下,岌岌可危。岫岩和海城,遂成为日军所必趋之地。这一次,咱们大清总算争取了一会主动!”荫昌满脸的感慨,众人之中,他和联芳都是旗员,对杨格的举动最小抵触情绪,此时更是念在永山和依克唐阿的名位下,把岫岩收复之影响说到了深处、透处。稍一停顿,他向李鸿章拱手道:“中堂大人,日军必然向岫岩反扑,武毅军孤军深入,据守岫岩,可吸引大批之日军,可减缓盖平之徐邦道、章高源诸部的压力,战局可望进一步的向有利于大清演化。故而,应立即责成宋祝帅(宋庆字祝三)提调毅军有力一部增援岫岩,大石桥之徐邦道拱卫军也以一部纳入杨格麾下,三部协力,可望坚守岫岩。”

    联芳立即接话:“收复岫岩,大捷啊!该当速报军机处,呈老佛爷和圣上知晓。”

    “慢!”陈鼐摆手道:“依尧帅、宋祝帅尚无捷报送达,上报京师为时过早。中堂大人,日军枪弹并不合武毅军之毛瑟步枪,卑职观海城以北至岫岩,要横穿分水岭,山路崎岖,武毅军的补给当在首要考虑之中。”

    李鸿章召集众人前来时,胸中早有成算,此时见幕僚们对战局演变一事并无争议,乃道:“拟电,责成宋祝三以毅军一部携军需增援;徐见农之拱卫军相机以一部东去岫岩,嗯......同电依尧帅,议军事正剧,事急从权,请暂许杨格以统领分水岭以东诸军的名义。哼,武毅军终归是淮军!杨格终归是天津镇西沽守备!”

    最后一句话等于给这事儿定了基调。

    宋庆弹劾杨格的电文成为废纸一张,杨格收复岫岩乃是淮军的功劳。在此问题上,只要在座众人不提宋庆那张电文的事情,舆论中、朝廷里那些指责淮军腐化、作战不力的声音就会因此统统消失!那些意图利用清流言论夺取淮系权益的家伙们(包括湘系、满族权贵、依附于光绪的清流),无疑是被岫岩收复这一事实抽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大耳刮子!

    陈鼐又道:“中堂大人,宋祝帅对杨格成见已深......”话说了一半,后面的无需再说,众人都能心领神会。

    只不过,在座诸人都不知道,陈鼐也不可能说起:他有个大哥,大哥有两个儿子,一个中了秀才却不务正业,巴巴地投军了,曾经混到七品辽东淮军前敌营务处提调的职分;一个在老家经商。两兄弟真正地把书香门第的脸面都丢尽了。

    李鸿章也有此担忧,不管杨格在他心里是个啥模样,如今的淮军体系需要岫岩的胜利,需要武毅军在岫岩立足,改变战局的不利态势,为和谈争取有力的砝码。故而,个人好恶必须暂时丢在一边,该当全力支持的还必须全力支持。

    “另电周馥,遣袁慰亭专力武毅军补给。”

    “嗯.......咳咳!”年约五十,脸型方中见圆,略显富态的三品海关道盛宣怀假意咳嗽了几下,他心中自有本帐,觉着老中堂对杨格应当再爽快一些。

    官员、官办商人、官商,随便什么帽子都改变不了盛宣怀在李鸿章洋务运动中核心力量的本质。在他看来,淮系的根本在北洋,北洋的根本是洋务,洋务的根本是军工,军工服务的对象是军队、是淮军,淮军是拿来打胜仗而非打败仗的!打胜了,队伍可以壮大,大家伙儿还可以向朝廷要价!要地盘!要官帽子!就这么简单!湘系也好、权贵也罢、还有那些清流们,他们要嚷什么“重振湘军”、什么“汉人肥满人危”、什么“革除弊端、洋务公开”等等,让他们闹去!

    淮系手里有强军,有能打胜仗的强军,就有一切!有些时候老大人和众人会因为方方面面的事务纠葛而偏离了本质,盛某此时不出声提醒,更待何时?

    从朝鲜开始,淮军节节败退,李中堂在天津、在朝廷里给那些将领们不停的擦屁股,眼看着连自己都要陷入方方面面的责难中了。前几天,不就有人上奏弹劾中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