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过是受了点寒……”不知从何拾来的勇气,跌坐一旁的柴郡公主大胆辩解。

    姜氏未曾正眼看过她,只抛下一句话:“你不该生在皇族!”

    ……

    双膝俱软,跌坐在窗台下的太子学皇,给随后跟来的宫女太监们抱回东宫。数日后,醒来的他,神情涣散,常常一惊一咋,时笑时哭,不思食粒不饮滴水,似失魂落魄。白日令宫女太监门窗捂得严实,夜里不能燃亮灯火。他整日或躲于厚重帐帘后,或卷缩墙角发愣,有时趁着夜色,会痴巅狂奔于后宫,引得鸡飞狗跳,百人提灯追逐。

    如此闹腾数月,癫狂之症不见好转。无论姜氏如何隐藏,终是无法瞒过当时的皇上。一道圣旨,从此太子学皇深锁东宫,唯有天下名医频繁出入。而东宫不再有灯火。

    怎会如此?

    那夜看他神情安详,似入睡颇深,一直观望的落烟实在忍不住,欲靠近他身探个究竟。这些日子看他如此疯癫,她却丝毫感应不到他内心情绪的波动。似乎那个时候,他只有一具空壳?呈疯癫状,内心却空无一物?通俗地说,没有灵魂依附?

    “会儿!你到底要如何?你要折腾到何时?”不料姜氏突然破门而入,抱着太子哭喊。数月来,她算是沉稳无错,此时怕是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

    “她到底在何处?”黑暗中,他扯着嗓音挤出这几个字,沙哑到似乎已不是他的声音。

    “她患风寒不治,娘亲告诉过你,她早被送出宫!”姜氏带着哭腔应答。

    “呵!呵!”他只是冷笑两声,重新藏头于厚重被褥里。

    “我马上派人去乱葬岗找她!即便是尸体,也给你抬回来!”她要保住她想要的,必须保住他想要的!

    ……

    忽然宫墙萦绕,梦境迂回旋转却总感觉残缺不全。落烟努力顺着他气息,欲找到更多记忆碎片。可宫墙如迷宫,她不停奔跑,却总走不出亦走不尽那弯曲的红墙。

    “哥哥,你看!你快看——”眼前忽然出现一小女孩,花丛里蹦蹦跳跳,紫蓝裙服翻飞如只彩蝶。

    柴郡公主!她心念着,急步跟随她身影。许是跑得太急,公主脚底一滑,几欲跌倒!

    “小心!”她急得大叫,喊出却是一男孩声音。她突然明白,此时的她就是学皇——带着他的呼吸,亦感受他的心情——眼里只有柴郡公主的一举一动,如此挂念,如此想细心呵护。

    “哥哥,你快看!”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男孩顺着她细指望去,只见高耸的宫墙边,一长发白衣女子正面墙而坐,身前是幅空白画布。

    “姑娘,如此对墙而坐,可看得见风景?”他忍不住好奇相问。

    长发女子并未回头,也不做答,身如幅画像却不在画中。他好奇地想靠近她,却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

    忽然画布在他眼前无限拓宽,朵朵美丽罂粟花从白布里浸润而出,艳丽成瘾,是无法戒去的毒素,在他体内滋长蔓延,扯心带痛。他无法抑制地靠近画布,耳边不停地传来轻柔的呼唤声“太子——太子——”,那声音似乎是柴郡公主,似乎又不是……突然朵朵绽放的罂粟幻化成无数血滴,如泉水般流出画布,落空气弥漫着浓厚的血腥——

    “你,是不是她?!你到底是不是她?!”空中传来他的怒吼!

    梦境突然流转,那场太子的喜宴来得太快,落烟未来得急回顾,柴郡公主已从她指缝间飞速而过,扑入那一千多个嫔妃婢女队伍,乱箭穿心而死。耳边留下无尽止的哭喊!震动整个皇城!

    血,染不红她那身紫蓝裙服,只滋生出无数紫色小花。在她回眸一笑的瞬间,落烟眼前闪过一缕清魂,穿过宫墙,扬长而去。宫墙之外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竹林,郁郁葱葱。空中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变得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