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如立在廊下,旁边另陪着两个大丫鬟,三人的打扮大同小异,具上着嫩黄色薄袄儿,松绿色的掐牙背心,下着白绫长裙,腰间系着打穗子的玉环,光鲜亮丽。只是青如生得更好些,脖间还挂了姜老太太赏的璎珞,耳坠钗环等物也有所不同,倒更像是个姑娘小姐。

    她掏出怀里的金色怀表看了眼,“你俩进去服侍着,老太太这会儿子该醒了。”两个大丫鬟欸了声,回身进了屋不提。

    收起怀表,又冲院子里的小丫鬟招了招手,“你过来,去五门瞧瞧秦嬷嬷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立刻打发一拨人来回我,再打发一拨人去找小十爷,就说老太太心头不舒服了,请他过来一趟。若是没回来,你便在哪儿等着。这是头等要紧事,可不许偷懒瞎跑,明白了么?”小丫鬟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一个大丫鬟,“老太太醒了,叫你进去呢。”

    青如说:“如此换你在这儿守着吧。等会儿若有丫鬟婆子的回来传话,你记得知会我一声。”

    大丫鬟拖住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什么人要来见老太太?闹这么大阵势,还劳动起你和秦嬷嬷来了。”

    青如摇头,“现下不好细说,回头再告诉你,不必紧张,倒不是什么太太奶奶的,只是秦嬷嬷说了,来人特殊,需多加尊重些。若叫老太太看见我们怠慢了,是要罚的。”大丫鬟点点头,压下疑惑不再多问。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果有伶俐的丫鬟回来传话,说是秦嬷嬷带着来安居的李姑姑过来了。大丫鬟起先疑惑,府里什么时候又设了个来安居?这李姑姑又是哪门子的姑姑倒敢托大。她很是想了想,终于记起来安居的主子是谁,念头转了转,隐约明白,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忙转身回了屋子,穿过起居厅,往旁边的卧房走去,拨开帘子一角,见青如正服侍着老太太穿鞋,背对着她,微忖了下便道:“青如,我前儿才给老太太纳了双新鞋,铺了一层兔绒,又用了绢布密封,既软乎又不起汗,何不拿了给老太太穿。”

    青如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心领神会,手上的动作停住,仰头笑道:“老太太您瞧她,您才刚起呢就巴巴地跑进来献宝了,生怕谁不知道她有双巧手,可劲儿想把奴婢们比下去。”

    姜老太太神情本是淡淡的,听这话,露出点笑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你倒好意思说,青云这丫头本就比你们手巧心细,总惦记着孝敬我,哪儿用得着跟你们比!去,把鞋子拿来。”

    青如嗔道:“捧脚捧得好,哄得神仙笑!奴婢可学着了,今晚儿就挑灯夜战,定纳出双鞋来孝敬老祖宗,老祖宗若敢嫌弃,奴婢再不依的。”姜老太太听了,假打了她几下,骂她就爱吃这些酸醋,脸上却笑得更开怀了。

    青云见状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青如从六柱床边的黑漆柜子最下一抽屉取出新鞋为姜老太太穿上,又搀着姜老太太走到镜前坐下。梳头起髻,动作轻柔,一根头发丝也没抻着。姜老太太只闭眼享受,青如说好了,方睁眼瞧了瞧,“你的手艺愈发好了,若哪天离了你,怕是不习惯。”

    青如急道:“除非老祖宗赶奴婢走,哪里就离了!”姜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姑娘大了,总不能在我这把老骨头身边待一辈子,你有个好的归宿才不枉你老子娘对我的一片忠心,哪天我去了也安心。”

    青如红了眼圈,别开脸道:“老太太去了,奴婢万不敢留!”姜老太太指着她,“你呀你,存心气我不是?年纪轻轻的说什么傻话!”青如眉眼间拢上一股轻愁,低声恳求:“老太太快别说了,今生能伺候老太太一辈子便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了,奴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罢了,原是那不成气的东西冒犯了你,也怪我一昧拉你到人前显眼儿,没注意防范,竟生出这桩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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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孽来。可这人虽是我养的,却非所我生,到底隔着一辈儿肚皮,不好直接插手,你少不得要受些闲气委屈。只是你放心,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老三媳妇儿那边……”话没说完,秦嬷嬷打起帘子从外头进来。

    青如低头悄悄擦了擦眼角,忙扶起姜老太太,行动小心,语气也立刻活泼起来,“秦嬷嬷可算回来了,没了您,屋子里是哪儿哪儿都不如意。”

    秦嬷嬷笑着走进来,替换下青如,“老太太睡得可好,用不用吃些茶水醒神?”搀着姜老太太移步至起居厅上方的紫檀罗汉床上坐下。

    姜老太太摆手,“行了,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了,从早上到现在,没停歇过一刻,处处小心时时哄着,生怕触怒了我。人原是我自个儿要见的,心头再不痛快也不干你们的事。”

    秦嬷嬷看了青如一眼,“把人请进来吧。”青如去了,片刻后领着李觅回来,拿了一个蒲团放在姜老太太跟前。李觅跪上去拜见:“给老太太请安。”

    姜老太太沉着脸,“你起来。”李觅起身,平静地看向姜老太太,“多年不见,老太太依旧健朗精神,实乃姜家之福。”

    姜老太太似乎嘲讽,“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福?还是儿孙不孝的福?我这个镇山妖,老不死,走了大家都清静!只可恨一杆子弱小没成人没成家,我怕底下的牛鬼蛇神作乱,怕对不起姜家祖宗,苟活一时是一时罢了。待时候到了,该散就散了。”李觅默然。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谁也不敢搭话,姜老太太突问:“听说孩子病了?”

    李觅面不改色,并未因姜老太太主动提起符婉儿而感到欣喜,只道:“有些着凉发热,现已经痊愈了。”姜老太太点头,“你是个可靠的,孩子有你,倒比有她那个娘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