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可不惯这样的毛病,管家出面客客气气接了手谕后,又给他怀里揣了几片金叶子,各自欢喜后唤来马车将人送至宫门外墙。

    太子展开手谕看了一眼,神色不悦,冷声道:“晴雨姑娘身子欠安,不能承欢膝下,连日多阴雨,恐难支撑,来人,去接回来养着吧。”

    待用完膳,他复又折回归元殿。自冯春生来了后他夜夜宿在书房,都快忘了寝宫什么模样了。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涟雨值夜刚结束,见到殿下忙叩首相拜,匆忙退下。

    冯春生仍在酣睡,巴掌大的脸压在薄被褥子中,安安静静地,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乖巧。伸手为她理了下被子,将路上顺手摘下的一枝栀子花插进木窗的花格缝中。

    临走时取走了五斗橱中一件鸦青色长袍,几年前的衣服了,不知怎得忽然想起来,于是找来穿上。

    汤从新之事还未结,姚之陌能护得他一时,却护不得他日日。同样的道理,冯春生虽端了暗杀他江湖势力,但只要未处理掉幕后之人,这件事就不算结束。

    李非境与杜若然二人各为其主,一个司管,一个司审,相互制约倒还相安无事。太子换好衣衫准备外出,平霁王之宴晾了两日也差不多了,该会一会了。

    自出门忙到掌灯,临出宫前接到了陛下的圣旨。丞相之女才德兼备,又是指腹为婚,太子已冠,择日而婚配。余下事宜,自按祖宗礼法去办。

    他坐在马车里又看了一遍圣旨,放进锦盒中束之高阁。心道皇后还真是开始做交易了,只是接回去那姑娘,皇后立马去陛下面前提及婚事。呵,她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剩下的可用不着皇后操心了。

    话说自冯春生去太子的库房浏览一番后,闲来无事,抱了一筐柠檬出来。待青葵上过早课回来,两人将柠檬挤成汁放在一个大盆子里备用,洗净了头发泡进去,升起炉子扇热风将头发吹干,如此反复几次,再晾干后头发上的黑色已微微褪去。

    现摘紫兰色的指甲花捣碎涂上风干,两人卷起袖子生火炼铁,生生是砸出来个卷花的铁夹子来。只需将火烤得热热的,把头发铺上去一夹,拿出来就是梨花风格的卷发。

    冯春生领着青葵一通捣鼓,成功地将自己的头发压成了粉蓝色的梨花卷。换上青色锦袍,腰上裹紧赭色绡后勒紧坠玉的丝带,走起路来环佩叮当作响,衣袂飘飘,倒别有一番景致。青葵自跟着白衣后,从衣物到举止仪态都悄然发生了变化,两人迎着晚霞出得太子府的门后目标明确,要奔着繁华大街去浪荡一番。

    岂料还未走出大门二十丈,一列金鳞军忽地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慕绿野从队列最后面款款步出,笑着行礼道:“小公子请回吧,殿下正在等着您。”

    冯春生轻咳一声,尴尬地回去了。

    太子正端坐在桌前准备用膳,近来的菜色花样繁多,从菜系,汤水到糕点,林林总总几乎每日都不尽相同。太子府用于差遣驿站调度的牌子直接交给了后务房,时常冯春生突发奇想要吃些京都没有的食材,都是管家遣人去千里之外调度运来。八百里加急之下,几乎清早点的,至多月上梢头也就运到了。

    期间一骑绝尘,累死多少匹驿马。

    冯春生推门进来,才刚坐下,太子抬眸瞥了她一眼。脸色难看,“你这作什么妖?”

    “好看吗?”她搔首弄姿,笑意盈盈竟还转了个圈。

    太子气得猛一拍桌子,吓得一屋子人噗通噗通全部跪倒,更显得她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像极了念书时偷偷染发被家长捉包,网吧包夜被班主任揪住的氛围,窒息且无语。

    冯春生拨弄了下头发,抿紧唇捡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她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以不变应万变。拿起筷子对准一颗圆萝卜而去,筷尖才沾到,太子冷冷哼了一声。

    冯春生一边撇嘴一边按下筷子,频频点头,口中满是无奈道:“知道知道,净手是吧,这就去。”

    然而待她洗净了手回来,刚坐下,太子又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她左思右想,再次点头道:“嗷嗷,知道知道,外出穿的衣服脏,我这去换个便服,便服。”

    很快,她重新着了件月白色压着金丝边线的长袍,收拾地一应俱全后再度进来。

    此时太子已快用完膳,放下筷子正在饮银耳梨花膏。听见动静抬眼瞥见她,眸子沉了沉,正欲开口,冯春生怒了,嚷嚷道:“师哥你够了啊,不就吃个饭,你至于吗!再嫌弃我,信不信我离家出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