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重逢是在马德里的西贝莱斯广场,在丰收女神的雕塑喷泉前,做梦似的,他穿越人群和时间的海洋拥抱我,说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和我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这段感情,他与父母决裂。”

    静好说着,表情倏忽变得凝重:“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也有过一段快乐时光,但还是败给了现实。我白天上课,晚上在餐馆兼职,他白天打工,晚上读语言学校,见面越来越少,争吵越来越多,分了无数次手后,我累了,突然传来姥姥过世的消息,守护我的天,塌了……”

    泪珠断了线似的淌过她平静的脸庞,许远志心揪的疼,坚实有力的猿臂揽她在怀中,把她的头轻轻安放在自己肩膀,听她哽咽道:

    “姥姥下楼时一脚踏空,脑溢血……我拼了命地赶回国,还是没见到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那段日子行尸走肉、恍恍惚惚,是他陪在我身边,处理操持姥姥的身后事。再然后,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婚礼前一周,我去试婚纱,无意间看到他手机里暧昧的信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两人从婚纱店一路吵到十字街头,怒火让人变成了瞎子、聋子,看不到极速驶来的车辆,他本能地推开我,重伤成植物人。

    我右手受了伤,食指神经出了问题,就再也没碰过画笔,老妖说我退学不画画是伤没好,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上帝收走了我的天赋,我再也画不出了……”

    静好苦笑,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继承姥姥的衣钵,好好经营‘倪家食光’,也算是另一种尘世幸福。三年了,我每个礼拜天都会来看周炜,上次缺席宴会婚礼,也是来这里。”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没结婚,也没结过婚,一直带着彤彤生活,”静好扬起脸微笑,眼睛里有星星,她鼓足勇气问,“你会接受我,不,我们吗?”

    许远志好看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前所未有的认真,在逃避挣扎中,混沌渐渐变得清晰分明,心口的弦越扣越紧,呼之欲出:“我说过我认定你了,现在更加确定——爱你,是我唯一的执念。”

    人生苦短又无常,抱紧爱的人。

    深情不过三秒,静好头顶上方的男神变回男神经,他嗅嗅鼻子:“……该洗头了……”

    “才洗过的好不好,肝火旺,头油得快,不行啊!”静好故作生气地捏捏粉拳,气氛莫名变得轻松明朗起来,没人发现病床上的周炜手指动了动。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渴不渴,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不是,听我这个有故事的女同学自爆猛料,你也太佛了吧,都不震惊的吗?”

    “开玩笑,小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恨那个开车撞伤周炜的人吗?”许远志盯着脚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恨啊,当然恨,怎么不恨?”静好忿忿道。

    “明明是他们开车撞了人,法院却判定驾驶员不构成交通肇事罪,没有刑事责任,没有道歉,赔了几万块了事,无论上诉多少次,结果依然维持原判,恨对方手眼通天,道貌岸然的慈善家面具下,黑心黑肝,一肚子坏水,传闻他跟儿子抢女人,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许远志时时焦灼,喉头发干,正欲辩解,传来郝姨爽朗的声音:“呵呵,小倪来啦!”

    “郝姨,又推梁伯出去晒太阳了吧……”

    “对的呀,今天太阳老好嘞,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还可以补钙……”麻辣阿婆一如既往的美丽端庄,身穿兔毛夹棉唐装,推着梁伯进门,许远志极有眼色地帮两名护士把病人抬上了床。

    “这小伙子是新来的护工伐,模样俊得嘞……谢谢你哦……”郝姨拉着许远志的手再三道谢。

    静好看某人顶个大红脸,掩嘴偷笑:“郝姨,他叫许远志,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一起来看周炜。”

    “哎哟,阿婆老糊涂搞错喽,”郝姨一点儿也不糊涂,拍拍许远志手背,“小伙子一表人才,好好眼光不错哦!”

    “谢谢郝姨夸奖。听见没,我可是一表人才,要好好把握!我去洗水果,你们聊。”

    许远志出去没多久,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神经外科主任刘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