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

    听楚律说那半蛇女是傀儡,景明不由想起了幼时看过的傀儡戏。

    彼时父亲还不是位高权重的左相,整日忙于官场,母亲又生性柔弱,不能约束调皮好动的景明与景明的二哥张尘和,两个孩子便时常结伴偷溜出府,哪儿人多,哪儿有新鲜玩艺,脑袋就往哪儿扎。

    街头的杂耍摊是两兄弟最常光顾的地方,什么胸口碎大石、上刀山下火海、油锅捞铜钱等等,景明的二哥最喜爱看,看见了就走不动道,非要拉着景明一起看,看完了还要把身上的铜板通通交出去,然后饿着肚子两手空空地回家,一边被母亲唠叨,一边死命地往嘴里塞糕点。

    景明并不喜欢杂耍,看第一次尚且觉得新奇,第二次便觉得无聊,实在搞不懂这些简单的把戏为何能让二哥每一次都惊呼喝彩。

    后来有一日,杂耍摊附近架起了戏台,此后每到戌时,便有一帮人在戏台上演傀儡戏。

    戏台上,牵着丝线的木偶仿佛有了生命,一动一静,一唱一吟似乎皆是出于本心。

    在台下看傀儡戏时,景明并没有跟身边的人一样,为戏中故事所折服。不是故事不够精彩,只是相比于故事,那些木偶本身更能吸引景明。

    景明也说不上来为何单单被木偶吸引,只是在看见戏曲演罢,失去牵引的木偶被随意堆叠丢弃的时候,心脏会被一种莫名的悲哀所笼挟。

    “嗯,你觉得那傀儡可怜?”楚律问。

    “不是,”景明摇头,眉心微蹙,“只是有些难受,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总之不是同情傀儡。”

    楚律闻言,目光在张景明身上顿了一顿,接着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景明看了看小五,小五双目紧闭,睡得正沉。

    过了一阵,楚律朝景明知会了一声,然后手腕一动,熄了火符。

    火符熄灭,黑暗重至,景明缓了缓,眼睛才适应黑暗,借着月光勉强能视物。

    遇妖、伏妖,还差点送了命,短短几个时辰的遭遇令景明心绪纷杂,犹疑梦中。

    折腾了这么久,景明的身体着实疲累。虽是荒野山林,可能藏有妖魔野兽,但也许是因为身旁不远便是那道白衣的身影,景明潜意识里觉得安心,几乎是没察觉地,靠着石头沉沉睡了过去。

    天边现出一抹霞光,朝阳刚冒出一个弧形的头,景明便被一只手点着额头晃醒:“天色已亮,该启程了。”

    景明意识还未清醒,茫茫然睁开眼,朝唤醒自己的人直直瞅了好一阵才聚焦。看清是楚律的脸后,景明蓦然瞪大了眼,同时上半身后仰——若非楚律及时出手,手掌垫在了景明后脑勺与石头之间,只怕脑袋长包的惨剧立马就会上演。

    “多谢……”景明挠了挠头,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

    “无事,”楚律拿出羊皮卷地图,示意景明看尧山一带,“我在山上这几日,除你们两人外,并未见过其他活人。你口中的山匪应住在这里的山谷处,我去的时候,住宅荒废已久,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看见尸骨。”

    “据客栈掌柜所言,他最后一次见侄儿,是在今年正月十五,距今已半年有余,”景明看着长满荒草的路,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伙山匪要么是走了,要么是被妖怪给吃了。”

    “大概是被妖带走了,”楚律道,“食人的妖与其他妖不同,就眼前来看,曾待在尧山上的这只妖并不食人。”

    “对了,说到妖,那是只什么妖怪啊?”景明好奇地问楚律。

    “唔,”楚律想了想,说道:“像是蛇妖,又像是人死后化成的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