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颗药吃了吧。我舅舅说,这药是我娘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做成的,能解世上最烈的毒,也能治世上最难治的病。你吃了它,一定会好的。”

    那些出血斑块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道:“那你娘在哪?”

    “我娘……不在这里……”她回头看了看那抔黄土,忽然转回身对着他微笑道:“我不怕,她不陪我,我也不怕。”

    那小孩子道:“可是,姐姐,你的手好烫,你也生病了么?这药,还是你吃吧。”

    她看看自己身上毫无装饰的衣裳,伸手将耳朵上的两只小小的银耳环摘下来,与药盒一并塞进他手里。

    “我没有病,身上也没钱,只有这副耳环。你太虚弱了,先吃了药,再拿着耳环,去那边的集市换些吃的,然后,你的病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这样做之后,她便退后了两步,依旧面对着他。

    那个孩子满脸血污,双手捧着药和耳环,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好似流动着明亮的水波。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对他笑了笑,便转回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埋葬父母的那抔黄土从身边一掠而过,她忍住没有回头再去看。

    脚下没有了路,身子悬浮起来,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时光流转,岁月更迭。窗外的青山变成雪原,荒芜的树木一遍遍繁盛凋零。她手中的剑挥出劈砍崩刺的招式,书卷变成脑中无尽的思绪。舅舅沉着脸,对她很失望。为了让他不再失望,她一直在努力。

    后来,她已不再心存他对自己满意的希望。但是,她也不曾对自己失望。她是个女子,没有俯仰天地的胸怀,也没有一念生杀的气势,她心软,配不上父亲的剑,但是其实也没什么,父亲是父亲,她是她。

    其实,就算不是大侠凤飞举,也……还行吧……

    剑气划过道道冰寒光彩,忘其形,会其意,继其神。直到她常用的那把剑被舅舅收走,将醉雨交到她手里。

    然而,她配不上……

    配不上也没关系,她将这把剑谨慎收藏好,随身背负。

    而后,她好像再次踏入了漩涡之中。

    她在逆流中奋力抗争,还是被裹挟着前行。前方,路已到尽头,这道激流奔出悬崖,飞流直下。

    然而,就在她绝望之时,眼前闪过淡淡的暮色。湿润的草亭檐下,那个紫衣少年歪着头站着,双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微笑看着她道:“姐姐?”

    阿闹……

    多年来深藏在心房一角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那个俊美明朗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他微笑叫她姐姐,左耳之上,依旧戴着那两枚小小的银环。

    阿闹!原来是你……

    “姐姐!姐姐!”

    朦胧中,好似听到耳边心急如焚的叫声。意识终于从漩涡中抽离出来,慢慢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