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卫绾在费心费力,日日苦练字,练诗词,练画,练习一切修身养性,提高真本事的东西时,卫臻不过是将字认全了,将字练全了便收了笔墨,横竖什么都会一些就够了,她又不用考状元,有那勤学苦读的功夫,倒不如多看几个画本子,多看几个杂学怪谈来的舒畅,于是,什么都是半吊子的卫臻,养成了一身的懒骨头。

    她连儿时在卫家请的老先生那里,都写不了几个字,没想到,长大了,嫁了人,竟还跟被罚了似的,罚一页一页抄写着经书。

    一本经书那么那么厚,有好几千个字呢。

    卫臻不过才抄写了两页,手腕就阵阵发酸了起来。

    她前些日子在卫家抄写经书时,都有冬儿她们在一旁给她捏捏肩,捶捶背,揉揉手的,还时不时往她嘴里塞着干果,塞着小青果,一边闲聊,一边誊写,倒还算没那么难熬。

    可这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的温度就跟冬天到来了似的,凉飕飕的。

    而罗刹殿下就在不远处端坐着,跟座阎王爷似的,好似稍有不慎,就要来索了她的命,卫臻是大气不敢出一下,连懒都没处躲。

    只是抄着抄着,忽而觉得手腕发酸发胀,脚心也开始有些隐痛,就连膝盖骨也阵阵发疼,因坐得太久了,只觉得腰和肩都隐隐疲惫不堪。

    浑身只说不出的难受。

    又或许是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至少,她这个位置不如案桌那头明亮,经书里的字小而繁杂,一不小心,就错开了眼,抄错了一个字。

    卫臻有心想要糊弄过去。

    又觉得经书不比寻常杂言诗词,得心诚,至少不能出错。

    糊又糊弄不了,正踟蹰犹豫间,笔间一滴墨忽而嗖地一下,落到了经书上,将她抄好的地方染成了一滴豆大的黑团。

    卫臻“呀”了一声,着急忙慌想要补救,却又无从下手,她忙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滴浓墨吸干了,然而,字毁了一个,又抄错了一个,整页都白抄了。

    卫臻气得要命。

    只咬牙将这一页撕了重抄时,才刚重新拿起笔墨,也不知怎么地,忽而鼻尖微微一酸,笔尖处的墨水再次滴落到了空白的经书上,而与此同时,豆大的泪珠,也跟着吧嗒吧嗒,一滴滴滚落了下了,全都滴到了经书上。

    声音在死寂般的书房里,落入了元煌耳朵里,就跟下雨似的,淅淅沥沥。

    半兽赤铜面具下的那张脸微微一扫,朝着临窗那个位置远远看了去。

    下一瞬,只见笔往笔架上一搁,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晃。

    卫臻只觉得一座大山似的黑影瞬间将她笼罩似的,随时随地要朝着她倾倒吞噬而来。

    不过眨眼之间,二殿下已经走了过来。

    卫臻却是微微咬着牙,忽而将脸嗖地一下转了过去。

    然而下一瞬,一只冰冷的,又苍劲有力的大手忽而微微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缓缓掰扯了过来。

    晕黄的烛光下。

    元煌居高临下的端详着手中的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