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产后要调养,季菀偶尔会过来给她切切脉,有一次便看见了。

    甘氏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季菀早有耳闻。小蓝氏还夸过她的丹青和琴技,不过她为人太过孤高,不屑于尔等凡尘为伍,所以季菀也一直无缘得见一二。如今亲眼目睹,方知何为大家手笔。

    周氏是世家出身,从小也是按着大家闺秀的规格培养两个女儿的,所以季菀和季容也是从小学六艺的。只是因为生在乡下,条件有限,那些个笔墨纸砚古琴古筝,自然都买的廉价货。周氏亲自授课,姐妹俩学得也认真,虽算不得多精,倒也不算差。可和甘氏比起来,就着实不够看了。

    季菀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不精,只是尚可。再看看甘氏笔下所绘,当真是栩栩如生,婴儿的五官,神情,或笑或哭或噘嘴或趴在奶娘身上吃奶,各种姿态,五花八门,每根线条都仿佛注了灵魂,那小小婴孩跃然纸上,仿佛真人一般。

    她忍不住赞叹,“神来之笔,不外如是。”

    其实她和甘氏接触不多,也少有交谈。甘氏觉得没人能懂她,也不屑展露自己的才艺。今天只是偶然给季菀看见了而已,得此夸赞,她也并不意外。她能在家中姐妹中脱颖而出,自是有真本事的。因为季菀给她接生且又帮着她调理身体一事,甘氏对她倒是生出些感激之情。同时,也颇有些意外。她非京城人士,对季菀的大名却也是听过的,最著名的就是火锅。像她这种出身的,基本是不会接触乡野平民的。若说有什么歧视,倒也不会,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但没想到,此女子非但是手艺高超的‘厨娘’,竟还有一手好医术。

    意外归意外,她并不善此道,仍旧还是道不同。

    “孩子长得快,家书寥寥几句不过枯燥词汇,远不如画像生动。”

    季菀心中一动,有此得了启发,再给陆非离写信的时候,也跟着这么干。将两个孩子的成长,一点一滴的用画像描绘下来。

    携着画像的厚厚家书,越过千里路途,飞到离家之人手中。

    陆非离正带着兵在巡视河道,信便直接送去了他的营帐之中,等他回来后,便看见堂弟陆六郎肘着一堆纸,手上还抓着一张,坐的姿势有点歪斜,神情也有些微的茫然和飘远,隐约还掺杂着些喜悦和怀念。

    “六弟。”

    他叫了一声。

    陆六郎竟然没听见。

    陆非离走进他,这才看见桌子上那一堆婴儿画像,愣了下,伸手将他手中那一幅画抽出来。陆六郎猛然回神,抬头一见是他,又松了口气。

    “三哥,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陆非离瞥了眼手中的画像,道:“还好意思说。在军营里呆了几个月了,怎么还是这样没长进?若来的是敌人,顷刻间便要命丧黄泉。”

    陆六郎嘿嘿一笑。

    “这是的营帐,外头那么多兵把守着,哪里来的什么敌人?”

    陆家九个儿郎虽性情各异,但彼此关系都不错。陆非离是兄长,又是国公府的世子爷,素有威严。但和陆非澜的‘凶狠严厉’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所以下面几个小的,对他敬大过畏。

    陆非离瞥他一眼,“不是说跟着来历练,将来好建功立业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起呆来了?”

    “这不是京里来了家书嘛。”说到这里,陆六郎喜动颜色,“三哥,我做父亲了。快看,这是我女儿,叫琼姐儿。这些画像,都是滟娘画的。”

    甘氏闺名,甘寻滟。

    陆非离又瞥他一眼,“怎么,现在不嫌弃人家了?”

    陆六郎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是嫌弃她,我倒是觉得,她挺嫌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