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样,他们奉行的使命在人心的碾压之下一文不值,他们维护的天界齐齐将刀口对向他们,信任这二字,在恐惧的支配下,是那么的滑稽。如今重归天界,四方有序,恍如隔世,重归的人该何去何处,这片天的归宿又在哪里,人们没有信仰与思想,奢靡至死的有序表皮终究被一轮轮的动荡撕破,届时安宁何在?自由何在?

    他们一直坚持的使命,意义又何在?

    “羡尔,相信我。”这一声调子又冷又静,无端让人安心,他注视着她,狭长的眼廓里漫出不可言喻的痛楚,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眼睫,抚平她眉间心头的阴戾,似要溶解她藏匿起来独享的悲凉:“将这些脏手的事交给我,你只需活成你自己的样子,云轻也好,兰羡尔也罢,我会守着这一方天地,守着你的自由,做你的依靠。”

    这一刻,世界很静。

    他第一次怀疑天命的权威,不再垂眸遮掩自己这双眼睛,他第一次违背天命做事,戴着绝冰赴往星洲战场,自那日后,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抵触天命,他决意修习卜术,纵天毁天……

    他的每一步思量,每一次抉择,都有着她的影子,她在大渊数日子,还算太平,而他在天上,识尽冷暖,终于辟出天泽战氏一方势力,替她施行未完成的一切,之前是如此,现在也未停止。

    这次,兰羡尔才知道,深情,长情原来是这么致命的东西。

    静默中,只听见一声长长叹气,两人望向对面,那人终于正色道:“你说的没错,神陨钟没响之前,沉苍便死了。”

    “你如何得知?”

    兰羡尔问,隐隐的猜测再次作怪。

    早在云恕第一次向他们几人说出他与沉苍的关系时,在她看见那“如心”二字,想起她说过的话时,这隐约的预感便不停在脑中打转。

    “在沧澜天即将重启这等大日子之前,主上,也就是沉苍召我过去,说无论如何,都要我守在神陨钟那里,沧澜天一启,就要我设阵。”他顿了顿,接着回忆道:“可这阵是要由神陨钟为依托,天河水为引,才能设出,那日我见天河水即将枯竭,便已经对主上的生死有所怀疑,可一想到她说,无论如何也要我设完阵离开,便只好用灵力,勉强让天水不至于枯竭,终于撑到了沧澜天重启,后边的事,你们应当听到了,神陨钟彻天一响,沉苍便留了那句话……”

    天界无主宰者亦可太平,无天命指引亦可安宁。

    便是这句话,让主宰者成为了转瞬即逝的短命一朝,本是为天界人破除了无形的枷锁,却不想,接下来,天界陷入了百年厮杀之中。

    “……何时……我是说,天河水何时呈枯竭之象?”

    兰羡尔有些语无伦次,战泽西也顿了顿,明白了她这一问题意欲何为。

    是的,如心那副皮囊的主人究竟是谁,她早就有所猜测,只是,这猜测过于疯狂,乃至异想天开,如今答案呼之欲出,只待他们去勘破。

    “好像是……沧澜天重启三日前……”

    “……”

    噔!

    兰羡尔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重重落下来的声音,是解脱与释然,也是痛楚与慨叹。

    她信对了人,如心便是沉苍设的一副皮囊,因为沉苍已经神陨,故如心在沧澜天重启的关键时刻前失踪了,没有拦得住这场浩劫,如心,也就是沉苍,或许是真的站在云氏这边的。

    曾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天界的动乱接踵而至,如今,是否也是一种默许,让他们能接近真相,完成使命?

    天辉洒在广阔的海面,云雾蒙在平澜上,两人一步一步地走着,和着涟漪与水声,像是在拨开层层迷局,走向最终的方向。

    “战泽西。”兰羡尔顿住脚步,紧紧跟在身后的身影也停下步子:“那日蚕鳍作乱,你来大渊,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