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影射的是太子主动向皇帝请旨赐婚一事。彼时,皇帝对于奚望之女做太子妃不甚满意,奚望虽是文官清流,家世毕竟单薄了些,然而纪承嗣诚心求娶,又恰逢奚望自请外放,皇帝为了安抚这位耿直忠臣,最终还是答应了太子之请,却不知奚望并不想和皇家结亲。

    永康帝陷入沉思,一时没说话。

    纪承嗣端起酒杯向纪承望道:“恭喜二弟赢下这一场。二弟今日英姿凛凛,不知令多少贵女暗自心折,只怕要让父皇母后挑花了眼。”

    永康帝回过神,又想起了方才的大胜,笑道:“承嗣这话不错。”

    太子顷刻间将皇帝的心思转回了赛场,纪承望心下暗恼,并不理他,转而对永康帝道:“父皇,儿臣下去更衣了。”

    “去吧。”

    纪承望沉着脸走出銮帐,往东面的阁楼行去。

    少顷,皇后也寻了借口出来,跟上二皇子,责道:“皇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爱摆在脸上这一点,还需向你那位兄长学一学。”

    “哼!我最看不得的就是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人光风霁月。还不是父皇偏宠,从不舍得责他!如今他手上要人有人,又把着户部的差事,要银子有银子,我有什么?我拿什么和他争!”

    “外廷有外祖为你撑腰,内宫有母后帮你镇着,何至于如此丧气!”邹碧蓉皱眉,对二皇子这副沉不住气的模样很是着恼。

    “太尉成日被云太傅那帮人缠得喘不过气来,自顾尚且不暇,儿臣能指望他什么?”

    “你外祖不过是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济。这么多年,多少朝臣要靠他荫蔽,枝杈多了,挡了别人的眼,便谁都想上来修剪修剪,哼,所谓树大根深,他们动不了底下,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只要皇儿肯上进,你想要的,外祖都会一一为你争来!”

    纪承望面色和缓下来。

    邹碧蓉继续劝道:“何况云学林那帮人自诩忠君爱国,他们虽不是你的人,却也不是太子的人,而是陛下的人。日子还长着,只要皇儿用心争取,云太傅和勇毅候也不见得不能为我所用!”

    纪承望重新燃起了斗志:“母后所言极是,儿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母子二人叙话完又更衣,待回到銮帐时,场上的相扑比赛已到了最激烈的胜负争夺时刻。

    一丈见方的土台之上,二人精赤上身,面庞涨红。大启兵士张戈樯双腿前后撑地,手臂上青筋暴起,缠住羌国相扑选手的头颈。那羌国选手个头不高,身材却极为壮实,双臂环抱住张戈樯的腰腹,一只脚绊住他的脚后跟。

    二人皆拼尽全力要压倒对方,大冬天里竟都流了很多汗,可见已缠斗多时,均是强弩之末了。

    帐中观众握紧拳头、屏住呼吸,不错眼儿地盯着场中,恨不能冲上去出一把力,打倒那羌国勇士。

    然而,张戈樯到底是稍逊一筹。随着众人一声惊呼,张戈樯被羌国勇士按在了地上,死死地压住了上身。

    第二局比试羌人获胜。

    永康帝虽颇为遗憾,却仍保持了风度,毕竟这场比赛还是很精彩的,而且那兵士也算拼尽了全力。于是说了几句场面话,赐了张戈樯彩缎、马匹和金银,并对他的勇气大加赞赏。

    如此一来,启羌各胜一场,接下来的马球赛便十分关键了。

    观众虽恨不得即刻分出胜负,然而时已过午,众人又都集中精力坐了一上午,又累又饿,永康帝便领着皇子和臣工们去含烟殿用膳,其他人或同去偏殿,或就在围帐内用从家带来的餐饭。

    这东郊马场虽如此叫,其实并非只有一片空地和几间马厩,而是十多年前修建的一处规制不小的行宫,只是时间久了建筑有些陈旧,而永康帝又最喜新奇奢华的玩意儿,这里便不常常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