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来柊州做什么的?”守城官兵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目光十分犀利,那年轻人老老实实地答道,“在下是位教书先生,是来柊州访亲的。”

    “教书?”官兵嘟囔了句,挥挥手道,“走吧走吧。”

    年轻人行了一礼,才慢慢悠悠地跨过城门。柊州依山傍水,两水纵横城中,以供百姓生活之用。城中街道宽阔,楼阁高耸,百姓衣饰光鲜,金玉傍身。有乘小轿的官家亲眷穿行而过,有身着长袍的文人墨客在酒楼论诗谈意,有威风凛凛的官兵来回巡视,有许多平安和乐的百姓为生计奔忙。

    这是柊州,江南主城。

    他曾经的封地,煜王到死都没回来的地方。

    玉澜殿的两坛骨灰不知浸染了多少梨香,容归想着,待事情结束了,便将坛子带回来,立一座碑罢。

    柊州虽繁华,却免不了吵闹。还是送去虹浙好些,二老说不定会怨他,在梨花树下睡了这么久,如今他来扰人清净不说,又寻了个到处结梨子的地方。

    不孝。

    想到此处,他不禁笑了。然,这笑容很快收了回去,那眸子不再荡漾,只寂寥地映出了面前的死物。

    煜王府……

    那块牌匾依旧干净,却褪色不少,看得出有人细心养护着,但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主人死了,这座王府再没光鲜过。

    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开了,一隙光景间,钻出了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站在木梯上艰难擦洗着牌匾,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你啊,和我一样老咯……总是擦也擦不净,跟我老头子闹上一整天……”

    那是煜王府的老仆,去京都的时候便没带着,竟还在世,还在守着人走茶凉的煜王府。容归看着他做完活,又慢慢退了回去,才离开。

    “听说了吗?官府门口聚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见这句话,他脚程慢了下来,瞥了眼茶摊上几人,过去寻了个位子,“有龙井么?”

    那茶摊老板过来,搓了搓手,面上有些为难,“公子,咱们这只有粗茶……”

    容归捏着空茶杯,道,“依着老板的意思就是。”

    那二人离他不远,见他进来,也只是过了一眼,就着粗茶解渴,“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谁能想到新后的心思如此歹毒。”

    “要我说,商贾本就低贱,那新后就是个妖女!迷的圣上是非不分,至今不肯做个决断。”

    老板将茶水送来,便听见了这么一句,他早就习以为常,讨好地看了容归一眼。容归将碎银按在桌上,声音显得有些冷淡,“辛苦了。”

    “诶哟,公子,要不了这么多。”那老板不敢收,眼睛却黏在了桌上的碎银上。

    其中一人见他出手阔绰,心中冒了酸气,旋即提了嗓子道,“赚了那么多亏心的银子,早该被阎王收了,污糟活人的眼。”

    “老板,”容归又将那碎银捏起来,漫不经心道,“你这摊上的人都这般口无遮拦么?”

    “私下议论皇族是非,服内狱都是轻的。煜王走了几年,圣启的律法便管不了柊州了?”那碎银倏然落到了地上,几人的心俱是一沉,再有人出声的时候,容归已经走了。老板捡了碎银,慌慌张张地便往衣裳里塞,嘟囔道,“什么来头,竟这样骇人……”

    ……

    “陛下,此事已经传入京都,若不及时应对,恐起民愤。”锦衣官袍的男子跪伏在地,分明是臣服,却又像逼迫。皇位上明黄龙袍的男子眼眸黑沉,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分外清楚,“朕召你来是想对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