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来,对父亲大吼:

    够了,郡主大人!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围着你转!能不能收起你的自恋,就一次,就这一次!

    父亲没有动怒,甚至没有一点受到冒犯的样子。

    ……看看,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吗?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下楼去吃饭,你可以不换衣服,我特许的。

    他穿着睡衣去了餐厅,和家里秩序严谨的晚餐很不协调。父亲像往常一样,在吃正餐时穿着整洁鲜艳的套装,好像丝毫不受夏季气温困扰。

    大概是Omega体温偏低的缘故。佩里如此归结。

    也许上一次他不该带海悧回来,以至于这个家里也留下了爱恋的碎影,不给他一点躲藏的空间。当他想起海悧的手套、风衣和墓园外的草地,也会忽然疑惑,为什么他记不起父亲当年穿丧服的模样。

    是我那时年纪太小了吗?佩里猜想。

    按理说,他应该参加过Alpha父亲的葬礼,但是遍寻记忆也找不到那天的画面。隐约记得的只有金色。

    金色的领带,白细手腕上的镶钻金表,草帽上绣着金线的缎带,金黄的香蕉可丽饼,泛着金光的巨大摆锤……是在游乐园吗?那长长的、拖着留恋的脚步徘徊不去的夏昼。

    河畔的摩天轮下,那个金色的身影看上去如此寂寞、遥远。

    佩里在一阵凉意中醒来,记忆里的余晖早已褪尽了。露在被子外的肩头给他一记微小的寒战,让他想起眼前是冬季,他在离家万里的另一国度,但不是独自一人。失而复得的Omega安静地睡在他怀抱里,温软滑腻的触感比梦境更虚幻。

    就算只是利用关系,也盼望能再多依偎一刻……

    事与愿违,扫兴的铃声响了。海悧挣脱他的手臂坐起来,在床头柜上找到手机,关掉闹钟,旋亮了床头灯。佩里对抗着灯光睁开眼,依稀看见Omega的裸背,肩上还留着暗红的吻痕。

    应该尽快起床离开吗?还是等到海悧走后……他想不出怎样才是一夜情之后的正确做法,他从未有过随机的情人。

    没有紧随对方下床,是不是已经错过了时机?

    他仍然无力地躺着,听着盥洗室的簌簌水声,睡意渐又袭来。直到海悧的脚步回到床边,一张纸片塞进他手里。

    “什么……给我的?”他再次清醒过来。

    “早餐。”海悧转身去拿衣服,“我每天都赶不上。你去吃点东西再走吧。”

    海悧的声音里不再有昨晚的迷乱,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大概只有工作。

    佩里终于打定主意坐起来,在灯光下看清手里的卡片是酒店的早餐券。这个时间酒店还没开始供应早餐,剧组成员都是到片场去吃工作餐。餐券、礼品券之类的东西大概攒了很多,是可以送给临时玩伴的小恩惠。

    该说他体贴吗?或是“熟练”呢?也许海悧只是把照顾人的习惯带到每个场合,包括现在。

    佩里说不清这是怎样一种矛盾心情,被当作床伴得到的廉价关怀,给他屈辱也给他甜蜜。

    应该道谢吗?或者……他猛然想起还有需要确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