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末,祁阔应老朋友石宴磊之邀,去观赏他在华海市的摄影展。祁阔这个人没什么情调,也不热衷于这种高级的艺术审美,自然是没多大兴趣,但石宴磊是他大学舍友,虽然不同系,但俩人在校时关系一直是最铁的,就算是单纯捧场,他也义不容辞,所以他去了。

    石宴磊的摄影展安排在某中心商场四楼,让祁阔颇为意外的是,来观赏石宴磊作品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很多,看来这些年老兄弟在摄影界混的有声有色。

    他的作品多以人物为主,有街边卖煎饼的中年妇女、河边玩水嬉戏的孩童、海里仰面漂浮的男人、石梯上坐着抽烟的老女人……大部分都是随拍,看似不经意,但细节和意境都经得起琢磨,祁阔没那艺术细胞,也就琢磨不出什么意境。

    跟逛动物园似的边走边看,直到睨到那张生黄色中包裹着朱砂红的巨型照片,他顿时怔忪了,连什么时候停下脚步都没察觉。

    照片中的少年惊艳了他,像一只魔手一把将他牵入画中,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少年立于身旁的美,那双从红裙中稍稍探出的脚趾勾魂摄魄,几乎把祁阔当场撕碎。仅仅是一个侧脸的全身图,就让祁阔刹那间有种措手不及的难堪,至于为什么会是难堪,他根本不知道。

    石宴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叼根烟像个混混一样拍拍他肩膀说:“你喜欢这个?”

    祁阔猛然从画中抽身而出,像是走出幻境回到现实,清醒过来:“不……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拍古风,跟其他作品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石宴磊非常得意的欣赏自己的作品,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拍这小孩吗?”

    祁阔摇头。

    “因为我第一眼见到他,脑子里就昂然跳出杜甫的一首诗,”石宴磊拿下口中的烟:“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祁阔还是没说话,应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石宴磊的话。

    “有没有觉得照片里的人眼熟?”

    “是有点儿……”石宴磊能这么问,说明这个人他俩都认识。

    “翁小筠,”石宴磊嗑笑着:“翁展意老师的宝贝儿子。”

    祁阔这才对上号,恍然大悟。

    原来照片中的少年就是三年前跟他坐同一张桌子吃饭的小男孩,这变化也着实大了点。当年坐在翁老师旁边的男孩沉默寡言,一顿饭下来就没说过几句话,从头到尾他都没注意过这个男孩,唯一的印象就是长得乖顺,连五官都模糊了,没想到三年后那男孩居然坐落成照片中如此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美少年。

    “经过翁老师同意了吗?”

    “拜托,翁小筠拍这个的时候都大一了,他成年了,自己可以做主,什么都问爸妈,那不成废物了,何况他当时很干脆就应下了,赚点零花钱,何乐而不为。”石宴磊搭着他的肩,颇有几分得意。

    “你不会就只拍了这一张吧?”祁阔问的别有用心。

    “拍了很多哦,”石宴磊嘿嘿笑着:“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孩天生有种可盐可甜、雌雄莫辨的美感?他穿男装飘然若仙,穿女装美的桃羞杏让……”

    “女装?”祁阔难以想象照片中的少年在轻施粉黛后会是什么模样,但他知道,以石宴磊生性刻薄不积口德的艺术家个性,但凡他愿意夸赞的人,绝非凡夫俗子的美艳:“为什么不展出来?”

    石宴磊狡黠且神秘的笑道:“摄影家都有个臭毛病,最完美的作品永远是私藏,根本不会拿出来跟这帮浊骨凡胎的傻子共享。”

    “这么小心眼?”

    “是下贱。”

    从那天起,祁阔就觉得自己中邪了,翁小筠那组照片深深印在他心坎上,抹之不去。上班还好,他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下班回家后就开始群魔乱舞了,翁小筠的模样变着法的在他脑子里放大、模糊,把他的五官剖析开来逐个欣赏,甚至还幻想出翁小筠在拍照时一系列举手投足的曼妙姿态……这一切都凭他一个脑洞就能完成,看来他真的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