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听着贾诩的话,他自然而然的摇了摇头,落在了贾诩的眼中,贾诩知晓他的试探的方向错了,不是凉州的韩遂、马腾夺了陈仓,是他人。

    只是这他人是何人,贾诩一时间倒是猜测不出来,不过也不用贾诩细细推想,段煨一口道了出来:“若是韩遂、马腾,我也不必忧心……只是那夺了陈仓的将士,乃是出自益州牧刘璋帐下,故而教我有些惑然和忧心。”

    ‘刘益州。’贾诩半眯着眼睛,面色平静如水,可心头却是掀起了一些波澜,他方才在段煨摇头否决韩遂、马腾夺了陈仓后,对夺取陈仓之人有所揣摩,其中也猜测到了刘璋。

    然而贾诩虽是听闻过刘璋拿下汉中的事情,但他料想刘璋的手却是没有那么长,能伸到陈仓去,故而对是刘璋拿下的陈仓并没有给出太高的预估值。

    “想来刘益州当是已拿下了武都,并平定了武都的羌氐。”贾诩气息平稳的道了一句。

    “是啊。”段煨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他直直的叹了一口气:“自关中到蜀地的道路年久失修,消息往来不畅,刘益州拿下汉中的消息,还是经上庸至襄阳,再传到弘农,我方才知晓的,刘益州拿下武都的消息到昨日前我都还没听闻到,但昨夜从李郭帐下士卒知晓了陈仓为刘益州所得……可想而知刘益州拿下汉中后,当是不到旬月又拿下了武都,且武都拿下后未做修整,便着人从武都经陈仓道拿下了陈仓,攻伐何其迅猛也。”

    段煨生出了一阵畏怕的心思,他眉心紧锁,向着贾诩征询道:“先生,你说刘益州这是打算做什么。”

    贾诩打量了一眼明知故问的段煨,他斟酌着说道:“李榷、郭汜加害了刘益州的大兄刘范、二兄刘诞,故益州牧刘焉更是因丧子之痛亡去,这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刘益州夺取陈仓,理所应当是想兴兵长安,诛杀李榷、郭汜二人,以报父兄之仇……再者刘益州身为宗亲,必然有意襄佐王室,辅佐天子,维护大汉的天下,而李榷、郭汜二人向者把持朝政,凌迫天子,当是刘益州所愤恨……父兄、国事,二者合之,刘益州同李榷、郭汜不可共存也。”

    段煨咽下一口口水,他追赶着问上了一句:“先生,你说刘益州除了想擒杀李榷、郭汜,会不会对我等凉州旧人出手。”

    “难说。”面对段煨真正想知晓答案的问题,贾诩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方才从段煨言明是刘璋夺下了陈仓后,贾诩便知晓了,段煨是想知道,刘璋除了诛杀李榷、郭汜二人,报父兄之仇,会不会连带干掉他们这些追随过董卓的凉州旧人。

    要知道,大汉上至天子,下至公卿,无一不是对他们这群追随过董卓的凉州人恨之入骨,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寝他们的皮,就如司徒王允设计除去董卓后,没有对他们宽大处理,而是想彻底清算他们这群董卓余党。

    一念至此,贾诩面色有些晦涩不明,他想起了那时候为了家小和自身的性命打算,他劝说李榷、郭汜引兵向长安,击杀了王允,成功的保住了自身性命的往事。

    虽是救命之计,可也是有伤天和,他也因此推脱了李榷、郭汜想封他为侯的打算,只是愧疚了半秒的贾诩,就将心头的往事一扫而空,他见着段煨忧心忡忡的模样,出言宽慰道:“将军,刘益州同李榷、郭汜相争,胜负尚未可知也,却是不必如此忧怀在心。”

    “益土户口百万,兵精粮足,号曰‘天府之土’,今年来刘益州用兵无对,汉中、武都悉为之平,兵锋所指,无人匹敌……我意李榷、郭汜之众,未必是刘益州的敌手。”段煨作着最坏的打算,言语里说不出的忧虑。

    “以先生之意,我当如何行事。”段煨继续追问着面前的凉州谋主,这未来的局势难以看清,他屯兵华阴,只求自保,很是想从贾诩口中得知怎么行动,对未来是有利的。

    贾诩抚须深思,食人之禄,且寄居檐下,他多少得为段煨谋划了一二。

    片刻后,贾诩拱手道:“将军,眼下形势未曾分明,刘益州对我等董卓麾下故旧是怎么想的,我等未曾可知也……李榷、郭汜后面同刘益州争雄于关中,胜负也是未可知也……当今之时,应当是见机行事,见时而作,且先作壁上观,看看形势如何。”

    “只是有一点,天子目前巡幸曹阳,衣食匮乏,将军可遣使贡献方物,送与粮草,以解天子燃眉之急,表露出对大汉的忠心……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以天子之尊,为将军说项,将军自可保无虞。”

    “先生说的是,李榷、郭汜和刘益州的纷争,我自是不会掺和进去。”段煨连连点头。

    “至于向天子贡献方物,送与粮草,我立即着人去办。”段煨有些急不可耐,局势晦涩不明,跳出了个大汉宗亲刘璋,有意兴兵关中,替他的父兄、替朝廷天子讨个说法。

    这种情况下,天子虽是流离,朝廷虽是威望靡靡,可难保大汉一时间会振奋起来,到时候,他们这些追随过董卓的人哪里会有好果子吃,这个时候在天子面前讨个好,是一件再明智不过的事情。

    一念至此,段煨望向贾诩的眼神变的火热,贾诩足智多谋,在他们这伙凉州人中是最为出众的,若是能真心实意的效命于他,他在这乱世的风雨中,不管如何飘摇,都可以稳坐钓鱼船。

    只是可惜,段煨眼神中片刻的火热过后,是眸子深处极重的忌惮之色,贾诩在凉州人中素来很有威望,他军中就有不少将校都对贾诩很是信服,这种情况下,若是贾诩有心,那么他……

    “多谢先生解惑,先生近来衣食住行上可有匮乏之处,若有,一以言之,煨必然满足先生。”段煨努力向着贾诩表现出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