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风光何处好。上谷灵踪,自古轩辕庙。涌出清流方曲绕。森森绿桧知多少。云水闲游今日到。信笔狂吟,自在开怀笑。万景难侵心合道。

    王常月赞道:“好一句‘万景难侵心合道’,妙哉、妙哉。”陈道长道:“真人随我来,这里还有一首无名氏的题词,意境绝佳。”说着带王常月来到三清殿后,只见墙壁上果然有词一首:

    先天欲别意沉吟。就清阴,散幽襟。酷暑无,蚊蚋不相侵。清静安居堪久计,住一日,胜千金。

    此方道友果坚心。日相寻,演清音。访道崇真,通古更明今。九夏待予无以报,临去也,赠荒吟。

    王常月喜道:“‘住一日,胜千金’,真是意境惟肖,贫道今日一定要在宝观住上一日了。”陈道长道:“真人肯在敝观留宿,乃敝观荣幸,休说一日,住上三年五载最好。”王常月谢道:“多谢道长美意。”

    二人边走边聊,陈庆细细打量了一番王常月,赞道:“听闻真人已有百岁,今观容貌,神采奕奕,健走如飞,一副仙风道骨,好生让人羡慕。”顿了一下,又道:“说来惭愧,贫道修行四十四年,至今未能了达生死,求教真人,我们修道之人可得长生乎?”王常月呵呵一笑道:“谁曾不死?哪见长生?不死者,岂是凡身?长生者,非关秽质。彭祖至今何在,颜回万劫还存。不死者,我之法身,长生者,吾之元气也。”陈庆听了拜服不已,赞道:“贫道受教了。”

    二人来至三清殿,陈庆手指三清殿大门道:“先天观历经千年,乃我道家之圣地,可惜这主殿上缺一楹联,今日真人仙驾到此,贫道斗胆请真人提笔撰联,以补此憾,不知意下如何。”王常月见大门两边果然无联,心想这么一个大殿,没有楹联确是美中不足,可我乃远道而来之人,岂可喧宾夺主?正要推辞,却不料陈庆道:“大道不分你和我,三清弟子一家亲,真人休要推辞。”

    陈庆转身又命弟子摆上笔墨,王常月见推不过,遂道:“既如此,贫道试做一联。”铺开纸,握着笔,稍思片刻后写道:

    芸芸万物,法天象地,无不阴阳所生。

    役役众生,含阴吐阳,然天地造化。

    陈庆大喜,即命收藏起来,明日找人刻于大门两边,又道:“数月前,叛军从遵义过境,先天观闯来几个贼寇,他们妄言世上无神无鬼,一把火要烧吕祖殿,幸被众香客劝住,后来他们走时,将大门外的楹联一刀砍下,丢弃于阴沟之内,望真人休惜墨宝,再赐一联。”王常月叹息一声,又书一联道:

    一心清净即为神。

    六欲不起便是仙。

    陈庆欢天喜地,受了墨宝,又请王真人后堂用茶。正欲走,只见朱杞带着五六个道士慌里慌张地跑来禀告:“师父,薛师弟进城购置香油,被巡抚王三善麾下军士诬为叛贼奸细抓去军营了。”

    陈庆大惊失色,怒道:“这些官军自从攻占遵义一来,虽说是前往贵阳平乱的,却惧怕叛贼,畏敌如虎,停在遵义迟迟不敢前进,反而在此祸害百姓,真是岂有此理!”

    王常月怪问朱杞:“我们修行人与世无争,官军怎会把薛云当奸细抓捕?”

    朱杞回道:“听说是官军要去清香茶楼抓一个安邦彦派来的奸细,薛师弟正好口渴也在里面喝茶,官军一时分不出谁是恶人谁是良善,遂将在里面喝茶的十个人部抓了去。”

    “荒唐,荒唐,为了抓一个恶人,难不成要冤枉九个好人?”陈庆大怒。

    王常月道:“道长莫急,贫道有先皇御赐金牌,各级官员见牌磕拜,如圣亲临,贫道这就去军营向他们要人回来。”

    陈道长大喜,作揖道:“有劳真人。”

    朱杞带着王常月直奔官军大营,行至乌江边时,忽见河里靠岸处有一浮尸,二人急忙捞起拖入岸边草地,细看此人,见他一身道士装束,身上、脸上是伤痕,朱杞哭喊道:“薛云师弟……”王常月见果是薛云,心中酸楚,眼睛湿润,良久不语。朱杞怒火中烧,道:“这帮军士太可恶了,我们找他们长官去。”王常月擦了擦眼泪道:“罢了,你快回去禀告陈道长,我留在此地为薛云超度。”

    朱杞答应一声走了,王常月盘腿坐于地下,两眼微闭,双掌合十,念经超度,只听真人诵道:

    十方救苦放禅光,照破铜城铁壁墙。

    亡者随光旋转动,出离幽冥赴道场。

    临幡飘荡本无月,风动幡飞瞬息中。